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慢族 | 《大佛普拉斯》导演黄信尧:我想把台湾当下的荒诞拍出来

2020-6-25 16:30| 发布者: 慢小雎| 查看: 19596| 评论: 0

简介:黄信尧不打算美化生活,但也没想矮化它。在电影《大佛普拉斯》中,他表达了台湾农村和城市交界处,那些底层小人物以及地方政商人物的生活样貌。“你一天有几小时?”“24小时。”“那你觉得可以逃得过一天只有24小时 ...

黄信尧不打算美化生活,但也没想矮化它。在电影《大佛普拉斯》中,他表达了台湾农村和城市交界处,那些底层小人物以及地方政商人物的生活样貌。



“你一天有几小时?”


“24小时。”


“那你觉得可以逃得过一天只有24小时吗?24小时不就是你的命运吗?能不吃饭不喝水吗?能不能不要工作?你的命运告诉你,你必须工作。除非你家财万贯,不用工作。那不用工作也是你的命运,对吧?你有算命吗?你觉得为什么会有算命先生的存在?那些塔罗牌、八卦、风水存在的意义就是因为每个人都想逃脱自己原本的命运。可是你怎么知道不是命中注定要去算塔罗、算八卦?你想要逃脱现在的生活,但逃脱得了吗?即使你现在能逃脱,那也是你的命运,命运安排你逃脱。”


《大佛普拉斯》导演黄信尧用一连串反问句表明了自己的观点,这是他回答问题时的特点。看得出,他勤于思考,但从没找到过什么答案。事实上,他已经放弃找答案这件事了。


采访结束之后,我们走过长长的绿色通道,这种地方和电梯里一样让人尴尬,在一段沉默之后,黄信尧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今天你问的有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,也不需要答案。”话音一落,大家都松了口气。


《大佛普拉斯》导演黄信尧。图/李伟



他年过不惑,可还是惑得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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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信尧不承认自己是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。他谨慎地把“彻头彻尾”四个字去掉,就像掸落扫帚上的灰,“有人说我是个悲观主义者”。  


黄信尧的悲观不是指人摆脱不了命运,发不了大财,娶不了美妻,而是翻云覆雨也好,任人摆布也罢,高低起落皆是命。


他觉得在命运面前,人们只得束手就擒,所以他从不思考自己的命运。


“我没有想过(我的命运是什么),为什么要想呢?我从来没有计划,我说我有一天想去月球,你会不会觉得很无聊;我说我要开始存钱买太空船,你会说我痴人说梦;我也可以说采访完去抽根烟,这也是我的计划,可大可小,可虚可实。但事实是,这个问题没办法回答。我准备说完这句话之后喝口水,这也是对未来的计划,所以我现在要喝水了。”说着他拿起一瓶瘪了的矿泉水喝了起来。


拍《大佛普拉斯》的时候,黄信尧想法“单纯”:“我想把台湾的当下,人们存在于世界上的荒谬拍出来。”


黄信尧今年44岁,年过不惑,可还是惑得很,他没明白人为什么要活着。他觉得“人是地球的害虫”,每天很辛苦,要工作赚钱吃饭,吃饭还有可能吃到不好的东西,会生病,很痛苦;工作一天回到家,想看电视又找不到好看的节目,又会苦恼。


“那我们为什么要活着?”


“你找到答案了吗?”


“有答案的话我不会坐在这边了。”


对于一个悲观主义者来说,醒着的时候不怎么快乐,“睡觉的时候蛮快乐”。


《大佛普拉斯》剧照。



荒谬是他的哲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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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夹娃娃机遍布台湾大街小巷以前,黄信尧在街上溜达,偶尔看见一个就进去爽两把。但没过多久,这些廉价的布偶就变成社交网络里的战利品,年轻人飞奔而去,不知疲倦地把钱投到小孔里,想着下一次就成功了。


夹娃娃机出现在了《大佛普拉斯》里,肚财百无聊赖,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操作杆,立刻就夹中一只。旁白里说:“实在不理解一个中年男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兴趣。”肚财像是听到了这句话,他扭过头,一脸麻木:“夹娃娃很疗愈啊。”  


这一幕令人印象深刻,或许是导演发了善心,不忍让以捡破烂度日的肚财在夹娃娃这件事上再碰壁,便索性“动了手脚”。“这些夹娃娃机可以调整,然后你随便夹一下就能夹起来。”黄信尧说。


肚财在夹娃娃机。


另一幕中,拿着话筒的中年男人慷慨激昂:“首先介绍,我们最有气质的文化局长,来,掌声鼓励!”穿着比基尼的女人们在一旁鼓掌尖叫。“再来介绍,我们的留美艺术家——启文董事长!”乐队默契地给了一个鼓点,女人们再次欢呼,就像在看明星演唱会。


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泡在水池里,然而这里不是浴池也不是温泉,而是一家汽车旅馆的房间,一晚价格要几万元新台币,并且提供休闲娱乐一条龙服务:“可以玩水、聚会,旁边还能唱KTV。”  


这家汽车旅馆位于台中,编剧选景的时候偶尔发现的。


这家汽车旅馆很拼,使出了浑身解数模仿大陆最有代表性的古代宫廷建筑。为了凸显皇家威仪,房间里随处可见仿造故宫内部的廊柱,只不过细了许多;一字排开的雕龙喷头豪迈而土气;又长又大的干树枝被插在一人高的仿古瓷瓶里,显得别别扭扭。


当地政商界名人在汽车旅馆里唱K。


这种汽车旅馆常被人视作偷情圣地,和威严尊贵正好相反。“台湾的汽车旅馆和美国的不一样,更像恋爱旅馆,都是男男女女约会或者偷情的地方。这些汽车旅馆设计隐秘,车子开进去就停在地库,不像美国都停在路面上。像这家汽车旅馆就位于台中的黄金地段,有三层地下停车场,楼上七八层,车停下之后有一个专用电梯上楼,谁都看不见。里面更夸张,雕龙画凤,那个浴池像华清池一样。”


水池中的这一幕和《大佛普拉斯》里很多诡谲的细节相似,都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方式呈现出来,乍看上去没什么特别,不过是人生市井,可扭头一想,好像不是那么回事。


黄信尧执着于“荒谬”这个词,在某种程度上,荒谬是他的哲学,正如他总是思考人生的意义、命运的无常,但从来没下过结论一样。对于生活中那些奇奇怪怪、无法解释的时刻他有天然的兴趣。这些人为什么要在水池里?为什么一下子就能夹到娃娃?我们到底在干什么?


戴立忍在片中饰演黄启文。



他拍了20多年纪录片,始终关注社会议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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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大佛普拉斯》是黄信尧的第一部长片,这让他有了更多创作上的恣意,除了行车记录仪中的画面是彩色的,全片通通以黑白示人。最初这么干,是因为拍短片《大佛》的时候资金不足。


“影片中的厂房是借来的,里面没有一个东西是铜的(指大佛的制作材料),所以我想不如拍黑白的,能解决质感上的问题。但不能因为要拍黑白所以拍黑白,我在想有没有再创作的可能,所以决定行车记录仪是彩色的。”


在小小的保安室里,肚财、菜埔和追查逃犯的警察一样,紧盯着老板的行车记录仪,大多数画面都是让人哈欠连天的漫漫长路。但功夫不负有心人,少数的香艳时刻总是突然造访,让俩人心满意足。


肚财和菜埔在偷看黄启文的行车记录视频。


“其实他们根本没有看到老板在干吗,只是听到了声音,这让他们对另外一个阶层的生活充满想象,这种想象是彩色的、美化过的。例如我们看到的明星就像仙女一样,但她也要吃喝拉撒。”


一切不过是看上去挺美。董事长黄启文令人艳羡的生活,若是仔细追究起来也没什么值得艳羡的,他要拍领导的马屁,要处理那些恼人的人际关系;他不缺女人,她们满足他、利用他、为他吃醋又威胁他。他的欢愉如白驹过隙,更多的是欢愉带来的烦恼。


但对于肚财和菜埔来说,启文董事长的烦恼简直求之不得——有钱真好,至少可以为富不仁。 


在拍电影之前,黄信尧拍了20多年的纪录片,他始终关注社会议题。对于台湾的社会现状他并不乐观,就像电影里表达的那样:“人家有钱人出来混社会,是三分靠作弊,七分靠背景。”  


菜埔载着老母亲离开医院。


而那些处于金字塔底部的人,生活就像旁白里这句话:“对他们来讲,不论是出太阳还是下雨,都会有困难。但他们没办法去想生命的困难,因为光是生活里面,就有解决不完的困难。社会常常在讲要公平正义,但是在他们的生活中,应该是没有这四个字。”


黄信尧认为这件事很好理解。“你每天工作时间都不够,哪有时间去维护自己的权利?我讲白一点,你说肚财,他每天都要回收垃圾,还要拨出一两个小时去维护自己的权利,那他不就少了两小时捡垃圾的时间,他要选择哪一个?当然是捡垃圾了。”


另一方面,行车记录仪代表了对“真相”的探索。电影里说“毕竟现代人讲究的是有影像就有真相”,对此黄信尧嗤之以鼻。“台湾前几年流行‘有图有真相’这个说法,可有图不见得是真相,你不可能全然是上帝视角,每个人角度、观点都不一样,那么哪里来的真相呢?”在他看来,没有人手握真理,不论是他,还是肚财或菜埔,抑或观众。


对于真相的“否定”,导致黄信尧在对观众如何解读电影这件事上放任自流。“我建立一个电影的时空,观众要怎么解读就怎么解读。电影不用讲得那么直白,虽然我的旁白很直白,因为我必须要把我的想法告诉你,但有很多东西其实讲得不清不楚,那就交给观众去理解。”


肚财殒命时,旁白有点黑色幽默:“他是幸运的,起码死后还留下个形状。”



脏话不是咒骂,是亲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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澳大利亚语言学家露丝·韦津利在《脏话文化史》中谈到了脏话的妙用:“偶尔恰到好处地随口说出一两个咒骂词汇,可以明显软化之前的僵硬、冷淡、疏远、正式的听众,这种时候我会明显感觉到一种发自肺腑的轻松。”而在很多时候,脏话能透露人们之间的亲疏远近,韦津利认为“一群人越是放松,讲起话就越多咒骂” 。


凡是看过《大佛普拉斯》的人,不论道德修养有多高,都不得不在放映结束之后学会几句台式脏话——从一个字到三四个字不等。这些简短有力的语言让人们内心深处的复杂情感得以释放,或者说,得到了更准确的阐释。


“比较拘谨的中产阶层会觉得电影里的人物讲很多脏话没水准,可是台湾有人写文章认为这个脏话是必要的,因为亚洲人对情感很保守,很难说出口。不像美国人、欧洲人没事就我爱你,搞到后来到底是不是真的都不知道。可是亚洲人关心对方通常会说你吃饱了没。那对于像菜埔、肚财这种粗人,用优雅的方式反而讲不出话来。尤其是兄弟之间,他不问你吃饱了没,通常会讲‘干你娘啊,吃饱了没?’。明明是要关心别人,但要装成我没有要关心你,所以一定要加个脏话才行,这是他们彼此之间的一种情意。所以,这里面的脏话不是咒骂,是亲密。”


大佛被运往法会会场,上演本片最荒诞的一幕。


从各方面看,黄信尧都不打算美化生活,但也没想矮化它,他认为自己只是表达了台湾中南部农村和城市交界处,那些底层小人物以及地方政商人物的生活样貌。


“你说混乱也不混乱,全世界都是这样。只是整部电影都取景自台湾中南部,自然讲的就是那里的样子。很多小企业、小工厂日渐颓废,但还在努力博生存。就和那里的人一样,你说启文是个坏心的老板,可他也在努力地生活,想办法让工厂经营下去。整个电影里有一个重点,就是大家都在努力生活,不论是好的坏的,用对的或错的方式,但他们都很认真地在生活,只是认真的方向是对还是错的问题。”


《大佛普拉斯》的电影原声里有一首歌叫《有无》,里面的第一句话就是“人生无定着/世事歹按算”,感叹人生无常,世事难料。在黄信尧的纪录片《唬烂三小》中有一句台词,作为对这句话的回应再适合不过——“人生没什么意义,只能喝茶唬烂。”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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